灭室曲:金刚神之约(堕坠圣殿信仰之篇) • 《叁幕:所以说,这是个魔法器吗 》
最后更新: 2025年6月24日 下午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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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栋立在市区边缘的教堂,坐落在被咖啡店与便利店包围的一片文艺区域中。
因其哥特式外观与中世纪气息,时常被拍成写真或短剧取景地。
永康与艾黛笠斯站在门口,仰望那斑驳的石墙与老旧的玫瑰窗。艾黛笠斯缓缓眯起眼,她的神色,变得肃穆起来。
“这里…”她轻声开口“原来还存在吗...”
“一直都在。”永康缓缓点头“梦里数百年年前的它…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重新修缮了破碎的天顶与燃烧的圣像。”
他伸手推开厚重的木门,门轴“咯吱”一声,发出令人不适的回响。室内空旷而幽暗,一缕光从彩色玻璃窗透下,照在早已褪色的圣坛之上。
墙上依旧悬挂着老旧的经幡,只不过字体模糊不清。
艾黛笠斯一步步走进教堂,手指轻抚那些石柱与墙壁,指尖划过一段段看似被利器削去的浮雕图案。
“这里…和吾的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呢。”她说“在吾的时代,这座教堂叫做‘乌尔塔圣堂’。”
“乌尔塔…圣堂?”永康低声重复。
“是王国最早建立的信仰圣地。”艾黛笠斯顿了顿“只不过最后,它被异教徒无情摧毁、遗忘,那也象征着王室血脉断绝...”
永康心中一震,他环顾教堂周围,某种悄然涌起的不安浮现在胸口。
“妳说的异教徒…是不是有关‘血色福音’?”
艾黛笠斯猛地看向他“阁下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梦里。”永康深吸一口气“我梦到这里被遗弃,也梦到妳和我,还有其他十四个…像妳一样的人在战斗。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偶然。”
艾黛笠斯缓缓收起眼底的情绪,走到圣坛前,取下了镶嵌其上的一块石砖。
她仿佛早知道这个构造 ——— 在石砖背面,刻着一串古语“当神之剑使归来,血火再度燃烧,记忆将重塑王国的边界。”
她转过头,神色凝重地望向永康。
“阁下,或许并非局外人。”
永康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妳昨晚有没有梦到什么?”
艾黛笠斯微微点头“吾等梦见阁下站在火海中,周围是战死的剑使与…阁下。”
空气瞬间冻结。两人的目光交汇,神色复杂。
教堂的空气如同结冰的水晶般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定格在此刻。
艾黛笠斯缓缓站立在那扇破碎的玫瑰花窗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永康绕到圣坛后方寻找蛛丝马迹之际,她忽然用手捂住耳侧,猛然痛苦地跪倒在灰尘弥漫的地面上“噫———”
是那声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划过铁石,又像是梦幽中伸出的罪人尖啸,仅她一人能听见。
“艾黛笠斯?妳怎么了?”永康察觉异常,连忙冲上前,却被她猛地挥手阻止。
“别…过来。”艾黛笠斯颤抖地低语,声音中却透出一丝令人胆寒的威严。
她的视线不再是教堂,而是一座浸没在黄金与圣光中的城堡———
她看见了那熟悉至极、却几乎被遗忘的圣王都。
塔楼高耸入云,圣徽在每座石柱与拱顶上闪耀着信仰之光,街道上跪伏着虔诚的信徒。
她身披金银铠甲,王冠轻戴头顶,骑士团齐齐单膝跪地,向她敬誓 ————“吾王,吾等愿以命守护信仰与圣名。”
那是她的国度 ————
艾黛笠斯·王室一世督,是她的完整尊号。
她不仅是王,也是最强的骑士,是象征信仰的代言者,是王国人民的灯塔,可那一切,终究被摧毁了。
“…血色福音的异教徒。”她低喃着,瞳孔剧烈收缩,记忆如黑潮般涌来。
那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夜袭,焰火从王都四面燃起,异教徒手持诡异的血色福音,将圣徽撕碎、涂抹,以鲜血染红神殿。
人们哭号、逃窜、求救,而她率骑士团迎敌———但敌人不再是凡人。
他们像受诅咒般不死不灭,口中念诵着“血色福音”的教义“唯有血之赎罪,才能洗净伪神之谎。”
他们洗脑了民众,颠覆了信仰,在短短几个月内摧毁了上百年传承的王国。
骑士们一个个战死,亲族们被围剿、火刑、示众,甚至连神殿的石壁都被削去圣言,改为血字“主已死,唯血之神鸴礿.战生。”
她曾想过退,却无法放弃那些仍躲藏在废墟中哀嚎的百姓。
她留下来,站在最后一座还未倒塌的圣堂门前,誓言不让异教徒亵渎这最后的信仰象征。
她记得那天夜里,所有人都死了。她独自一人站在燃烧的钟塔上,望着王国的遗骸。
然后她闭上眼,准备赴死,可再次睁眼,便是与永康的相遇,她猛地睁开眼。
“…吾等记起来了。”
永康扶住她肩膀“妳说什么?”
“吾记起来了吾的国家,为何会穿越于此…那一切都是真实的,永康。吾为王———吾等是最后的那位女王,吾之国…被异入的信仰摧毁了,被异教吞噬了。”她像喃喃低语,又仿佛是在忏悔“是吾无能,才让神圣的城邦堕入地狱。”
永康怔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们叫那种信仰…‘血色福音’。”这四个字瞬间唤起了永康梦中的记忆——那群追杀艾黛笠斯的狂徒,那些高举血色福音的异教徒,眼中流淌着疯狂信仰的人……
原来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历史上却没有任何记载?”他低声问道。
艾黛笠斯抬起头,眼神坚毅“或许他们把我们全部抹去了。异教徒不只是屠杀,更是封印。他们不愿让后世知道有一个国家曾忠诚于真正的神明,所以用血、战火、时间将我们封进遗忘。”
她站了起来,仿佛背负着几百年使命的重量,却毫不颤抖。
“吾被神所拣选也同被神所眷顾,才得以穿越时间来到此地。也许是为了拯救什么,又或者是申明…为了让吾等补救什么。”
永康缓缓点头。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只是“同居的兄妹”或是“异世界少女与宅男”的喜剧故事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经与某个宏大的图景紧紧交缠。
而那背后的关键词,仿佛幽灵般再度浮现于永康脑中 ——— “伊莎娜计划。”
教堂的风如悼词般吹过两人身侧,祭坛上的十字碎裂成了两半。
艾黛笠斯缓缓转身,望向永康,眼神清澈却深不可测“永康阁下,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吾等都不会再逃。而这一切都是做为神之剑使的阁下给予吾重生的机会。”
永康轻轻点头,虽然满脑混乱,却也隐隐明白一件事 ———他也不会再退缩。
......
夜深了,雨声在窗外飘摇如咒。
回到公寓后,永康几乎是倒头便睡,脑中浮动着碎裂的梦影,川奇的低语、焦土的战场、艾黛笠斯的凝视…一切如碎片划过湖面,又如回音深藏山谷,久久不散。
灯关了,整个房间昏暗如雾,他在床上侧过身,似乎听见了门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不请自来的幽灵,悄然穿过空气的缝隙。他想睁眼,却睁不开,意识仍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沉浮。
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了他,淡淡的香气,是艾黛笠斯身上那种从未用过香水,却胜过香水的金属花香。
她赤身露体轻轻地坐在床边,胸前虽然沉重却动作如影,如昔日神殿的祭司,在仪式开始前以沉默致敬。
“…阁下。”她低语,声音不再是平日的庄严古雅,而是混杂了复杂、柔和,甚至一丝…迟疑。
她曾说,神圣王都的信仰源于“全献之誓”。
信徒若被神明所选,便需交出一切——— 血脉、荣耀、肉体,乃至记忆,一切皆为神之所有。
今夜,她选择了交出自己,不是为了命运的安排,不为战斗的召唤。
而是她心中某种更柔软、更人性的感情在呼喊 ——— 对眼前这个始终愿意倾听、愿意共担的少年———— 神之剑使。
无论是哪个艾黛笠斯似乎都被眼前的这个少年所感触了。她慢慢躺下,身上的余温滑落如落叶归根。
月光轻轻照亮她的肩背轮廓,如同圣坛上剥离尘埃的神像,她安静地靠近那还在昏睡的少年,手指拂过他的额前汗水,动作轻得如梦中细雪。
没有誓言,没有剑锋相交,只有她作为一个“人”的选择,在神与命运之外。
夜深沉无言,风不知何时停了,她只是安静地把自己交托,在那个混沌的边缘,与他一同沉入某个无需语言的世界。
床摆微动,艾黛笠斯安静地在永康纤细的身体上交托了自己的一切,直到比自己更温热的余温回应自己的整个过程,然后停下动作趴在少年的身躯上喘息着 ———
黎明将至。
当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时,永康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的身体感到一丝疲惫,却又仿佛被某种柔软的温度包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整个人赤裸,而床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与光泽“诶…?”
他愣了好几秒,试图拼凑起昨晚的记忆,却只记得模糊的香气、如梦似幻的触感,还有一段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低语。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熟悉的靴底敲地节奏,他匆匆穿上床边整齐摆放的衣物奔至门口,拉开门的一瞬 ———
艾黛笠斯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与长裙,头发束得一丝不乱,神情如常地翻阅着手中的课程资料。
阳光斜洒在她身上,宛如回到了那日教堂中初见的一幕。
“早,阁下。”她侧头,眼眸不带一丝异样,只像是对昨晚无事发生般地平静。
“昨晚…有没有…”永康声音发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艾黛笠斯轻轻一笑,那笑中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阁下昨夜睡得很安稳,吾一直守在阁下身边。或许阁下梦到了什么也不一定。”她关上手中的书,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早餐吃面包,还是吾等来试着煮阁下说的…荷包蛋?”
永康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他的脑中仍在回响那句仿佛来自遥远的誓言 ——— “吾,以全身与信仰,奉献于神明。若神明所眷之人即为吾等,吾亦不悔。”
艾黛笠斯没有说谎,她只是将“真相”包裹在信仰的面纱之下。她的沉默,是献祭的余温,是不被言说的温柔。
从这一刻起,永康终于明白 ——— 命运不是钢铁铸成的锁链,它更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夜色与信仰交错之间的…契约。
阳光正好,云层被春风撕扯得松散,一缕缕洒下的金光斜照在大学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反射出温暖柔和的光影。
永康一如既往靠在窗边的书架旁,手里翻着一本《古代政权与宗教象征学》眉头却时而微蹙。
艾黛笠斯坐在他对面的长桌上,身前摊开了整整两本厚重的考古文献,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衬衫与深色百褶裙,长发微微卷起别在耳后,显得格外端庄而专注。
阳光从侧面落在她的发梢上,如同为她镀上一圈金边。但与刚到来的时候不同,她的神情不再那样紧绷。
她不再动不动就将书本视为“敌国文件”,也不会把校内的自动门误认成“陷阱机关”。
她学会了刷学生卡、使用咖啡机,甚至开始能轻松地应对老师在课堂上的提问,尽管她的语气仍然过于庄重,常让教授一愣。
而永康,也逐渐适应了这样日复一日、却因她而改变的校园日常。
他习惯了每天帮她点奶茶时要避开“红豆布丁”她讨厌一切软塌塌的东西。
习惯了下课后一同前往图书馆的静谧角落、习惯了她在午休时躺在他的肩膀上静静闭目,偶尔还会轻轻念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祷文。
一切看似如常,平静,甚至幸福。可梦依然存在。
永康的梦境还是那么零散、模糊,如同一面碎裂的镜子,偶尔会在夜里划过一道锋锐的画面:破碎的王冠、血海中的黄金之剑、十四道模糊的身影…但每每醒来,他总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内容。
“最近做梦了吗?”某个夜晚,艾黛笠斯一边在厨房翻炒着切得方方正正的蔬菜,一边随口问道。
永康坐在客厅地毯上拼装模型,漫不经心地回答“还是有,不过像是拼图缺了一角。好像…一切都在等着什么。”
艾黛笠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换了话题“阁下,我们要不要去郊外一次?离开这栋总是让人陷入沉思的公寓。”
永康抬头“妳想去旅行?”
“不是‘旅行’,是战前的休整。”她顿了顿,又摇头笑笑“不,应该说是…给我们,作为‘普通人’的一次机会。”
他们真的去了。
春末的风夹杂着一丝还未消散的冬意。他们在周末坐上电车前往城市近郊的小镇,那里的樱花林正满盛,柔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漫舞,一如千年前的仪式祭坛。
艾黛笠斯站在花海中,抬头看着飘落的花雨,有些出神。
“像不像你们王都的宫殿?”永康笑着问。
“像…但也不像。”她轻声道“王都的花从不为浪漫而开盛,那是用作向神明献祭的祭坛花。只有死去的骑士会被埋在花下。”
永康听完一怔,而后轻轻牵住她的手“那我们就在这里,为他们祈福吧。但不是骑士的死,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她低头望着他们交握的手,久久未语。
这段旅程没有惊天动地的转折,也没有谁在梦中忽然觉醒身份、引发地动山摇,却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显得珍贵。
他们一起拍了合照,艾黛笠斯还学会了用“自拍杆”,虽然几次差点把它当成武器,一起买了小镇上的甜点,艾黛笠斯吃完之后,罕见地露出满足的神情,一起在旅店的阳台上看夜晚的星星。
当星星映进她的眼睛时,永康突然觉得那些梦里一直在追寻的“过去”,也许可以先暂时放下。因为此刻,就是他们共同的现在。
日子就这样缓缓流逝,他们继续过着大学生的生活 ——— 永康依旧在写他的报告,艾黛笠斯依旧在研究消失的历史;他们一起备考,一起打扫公寓,偶尔也会为谁该洗碗而小小争执。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的眼神。
不再仅是“被命运连结的两人”,也不只是“共同探查真相的盟友”,而是…已经不知不觉,成为对方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夜深了。
窗外开始飘起了雨,风打在窗台上带来丝丝凉意。
永康将笔记本合上看向厨房的方向,艾黛笠斯正在轻轻擦干盘子,背影干净而专注。
他忽然想,如果可以…他们能不能就这样,再多停留一会儿?
哪怕下一场风暴早已逼近,哪怕命运终将呼唤他们背负宿命,他也愿意将这段“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日子”深埋心底。
作为那个被命运选中的“神之剑使”,他从未感到如此真实地…像一个普通人。
而且他们有了一个新的习惯。
几乎每个夜晚,在灯光温暖昏黄、屋里只听得见风扇轻轻转动的时刻,艾黛笠斯都会侧身靠在永康的肩膀上,一起翻看那台“记录魔法装置”——— 也就是永康的手机。
她仍旧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原理,那个薄薄的发光板,为什么能轻易就捕捉到某一瞬的光影,甚至比人眼记得还清晰?
她问过永康无数次,永康也试图用什么“电子感光元件”、“快门速度”来解释,但终究还是败给了她一句“…所以,这是一种把时间冻结下来的魔法器吗?”
永康笑着点头“妳要这么说,也没错啦。”
从那之后,艾黛笠斯便更认真地对待这台“魔法相机”。她甚至会督促永康拍更多照片。
“这个午餐看起来不错,记录一下。”
“阁下刚才脸红了,也记录一下。”
“今天吾等第一次在阁下面前打了个喷嚏,极为罕见,也值得记录。”
永康曾调侃她“妳现在是不是沉迷拍照?”
她却一脸正色“吾并未沉迷,只是 ——— 若这一切终有终结,吾等至少…想留下证据。”
那天晚上,沙发上的他们翻到了一张几个月前的照片。
那是在阳台上,永康拿着一杯热可可,对镜头比了个不自然的剪刀手,背景里是艾黛笠斯蹲在他背后,认真研究阳台角落某株植物的发芽情况。
她那时还没太懂“拍照时要看镜头”这回事“妳那时候…完全没在管我在拍妳吧?”
“嗯,因为那棵植物看起来像某种‘净化花’的芽 ——— 在我们国家的教典里,那象征着净化旧世界的火种。”
永康顿了顿,轻声“现在还记得得这么清楚啊。”
“当然。信仰是刻进骨血的。”她淡淡一笑“不过,现在吾也学会了新的信仰 ——— 比如阁下说的‘打卡文化’。”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笑,是属于他们的。
而这样的日子,在他们逐渐习惯彼此的生活节奏后,变得越来越自然。
他们会一起做作业,艾黛笠斯对逻辑学、哲学史、历史研究异常感兴趣,甚至比许多老师还强。
但当遇到什么“线性代数”时,她就会皱起眉头,把笔戳在纸上“这些神秘的符号是召唤咒吗?”
“不是,是矩阵变换。”
“听起来就像结界术。”
“…那也差不多。”
于是艾黛笠斯就认真地试图理解“现代结界术”,永康则在旁边偷偷笑她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们还会一起画画,永康的画风略带漫画感,而艾黛笠斯画出来的全是类似壁画风格的构图,线条粗犷、气势恢宏。
她总是画些“战士祈祷”、“王都燃烧”的场景,偶尔还会画他。
“这是我?”永康看着画中的那个人影,披着长袍、脚下是深渊、头上有光圈。
“嗯,阁下在梦里是这样的。”
“…妳该不会真觉得我是什么神选之人吧?”
“不是觉得,而是确信。”她轻轻说,那句话说得很轻,却烙在了他心里。他们还会一起玩电玩。
艾黛笠斯很快适应了“手柄”这种神秘的操控器。
她喜欢打竞技类的游戏,尤其是那种“骑士斩敌”的模式。但一旦输了,她会皱眉,然后低头默念几句古语,看起来像是在为角色祈福。
“妳是不是在咒我?”
“吾是在为阁下祈求圣洁的胜利。”
“…听起来一点都不安慰。”
他们也会吵架。
比如在某次晚饭时,艾黛笠斯坚持要做“肉排餐”,结果整个厨房变成了油烟战场,永康在一旁提醒她不要把锅当成盾使用时,两人就争执了起来。
“这不就是铁器吗?它能挡火,结构坚固,还能…”
“妳不能每次都用战斗思维来解释生活问题啊!”
“可若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呢?”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但最终却因为一块被烤焦的面包互相大笑了起来。就是那样的日常。
真实得像是梦,却又因为彼此的存在而特别。
永康逐渐发现,艾黛笠斯不是冰冷高洁的骑士神像,也不是那个只属于过去世界的信仰之主。
她会偷吃他留的点心,会因为猫叫声好奇地趴在窗边一整晚,也会在深夜突然问他“如果,吾等没办法留在这里…阁下会怎么办?”
他没回答。他只是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日子如同一段漫长的呼吸,在命运暴雨来临之前,替他们充满了氧气。
他们或许还没完全理解彼此的过去,但他们在用一点一滴的陪伴,编织未来。
那个未来…即使黑暗,也一定会记得此刻的光亮。
......
他们毕业了。
仪式那天很平静,没有鲜花,没有太多祝贺,只是换上了那套不甚合身的学士服,在站上台时偷偷往台下看了一眼。
艾黛笠斯就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身上是他为她选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一如往常编得整整齐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将要出征的骑士。那天之后,生活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永康开始打工了 ——— 为了接下来可能漫长等待的研究所通知,也为了两人勉强维持的生活。
他找到了一份早班的兼职,在一间藏在巷弄深处、几乎没有招牌的咖啡馆担任咖啡师助理。
地方不大,装潢带点复古,最吸引人的不是咖啡,而是那种时光几乎凝固的安静感。
这里的客人大多是附近早起的老住户,有些上年纪的教授,有些是独居的中年女士,还有偶尔来串门的流浪画家。
艾黛笠斯每天早晨都会和他一同前来。她不喝咖啡,却总会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厚厚的历史书,偶尔抬起头望着他身穿围裙、忙碌地擦拭器具、冲泡饮品。
“妳真的不想试试看自己来泡一杯?”永康笑着问她。
她摇摇头“吾怕毁掉阁下这精密的仪式。”
“妳是说…做咖啡?”
“它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 ——— 炼金术。”
“…妳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宏大了啦。”
“吾曾见过大主教冲茶,那是教典中允许的仪式。阁下这个…更复杂。”
她这么说着,却没有一次迟到或缺席。甚至有几位常客开始注意到那个总是静静坐着的女子。
“你那位女伴气质好像…不像是本地人啊?”有人小声问永康。
“嗯,她不是本地人。”永康只这么回答。
“看得出来很照顾你。”那位老教授意味深长地说。
而下午四点半,当阳光拉长影子的时刻,他们便从咖啡馆离开,回家简单吃点东西后。
永康会换上轻便的外套,开始他第二份工作 ——— 晚间报章的快递员。
他推着那辆略显老旧但坚固的自行车,车篮里满满的报纸还热着油墨味道,而艾黛笠斯,便自然地跳上了后座。
她不曾抗拒这样的行程,反而乐在其中。
她会在狭窄的小巷里为永康指路,在送报的间隙中主动帮忙整理分送清单。
有时候他们会路过公园,有时候穿过巷道后,天边便燃起橙红色的云霞。
她说这像是从神圣王都望出去的西日落光,永康则说更像是城市为他们点燃的灯火。
但最让永康意外的,是她与街坊的关系。
本以为这个与时代格格不入、言语间常带庄重用语的异乡人,会被人排斥或者误会,却没想到 ——— 艾黛笠斯的人缘竟然好得出奇。
或许是因为她在送报时,总会和每一位邻居问好“阁下,愿今日之晨光赐您好运。”
“吾听闻阁下家中有一犬病弱,愿圣光保佑牠。”
“这位年长的女士…您的披肩今日特别庄严 ——— 不,是美丽。”
她说话古怪而直率,但没有一丝虚伪。大家开始习惯她的语气,甚至期待与她聊天。
有位年轻妈妈还送了她一袋自己烤的饼干,说“妳就像童话里会出现的高贵骑士,但又很亲切。”
艾黛笠斯当时红了脸,轻轻回了一句“吾等…并非高贵,只是一个在寻找...王国身影的骑士。”
永康骑车载她回家的时候,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背上,脸埋在他肩膀的棉布里,只轻轻说了一句“这城市,没有王宫,却有很多温暖的人。这些都是值得被守护的事物。”
永康听了没作声,只加快了脚踏的频率,前方还有一户没送。
他知道,这样的生活不是终点。也许有一天,录取通知书就会来了,而永康则能往自己向往的生活更迈进一步;也许未来还会再变动,甚至再次崩塌。
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节奏 ——— 早晨的咖啡香,午后的书页翻动,傍晚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送来黄昏与报纸,还有每一个微笑、问候与回音。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彼此生活的习惯,也在别人眼中,逐渐成为“理所当然的一对”。
而夜里,当永康倚在沙发上熟睡,艾黛笠斯会悄悄从书页间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在他额前拂过碎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