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采购为由的老五老六两人花了好几日的时间到了一片荒凉之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巷。

“真晦气，这事情还被推到我们身上来。”老六有些生气。

“愿赌服输嘛。”老五呼出一口浊气：“就不应该和那姓陶的家伙打赌的，他们陶家人在这方面玩得最溜了。”

“都知道这荒山野岭的不好走，你倒好，偏赌这个！”老六一拳往老五头上招呼，那力道十足一点都不留情。

“我这不是险中求富贵嘛，那家伙油水多，不捞一把多可惜。”老五笑着打哈哈，想来这馊主意就是他出的。

“要不是他们不太敢对有军籍的人下手，刚刚都不知道要死几回了！”老六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滴下的冷汗早早就在灰色的布衣晕开了一大片湿痕，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这一带的人都疯疯癫癫的，刚刚还看到小巷那处全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一个两个眼神都快把他们大卸八块了。

“呸！别瞎说！”老五慌了神：“要进鬼门巷了，先点把火来。”

二人还未入内，尸体的瘴气已经熏开了，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老六禁不住干呕一声，胸口处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似的。

“还点火吗？呕……”老六手里还拿着柴火，手心的冷汗都浸湿了那根干瘪的柴枝。

老五咽了一口水，摇了摇头。

还没进去都这个样子了，要是走进去和那些打交道怕不是会吓破胆。

之前老五不是没见过尸体，战死的不在少数，却也没有真正去清理过这些残肢断臂，这小巷人称鬼门巷，会进此处者基本都是九死一生。

这闽州的鬼门巷本就是抛尸之处，形同乱葬岗，会入之人不是疯了就是不要命了，还有的就像是老五老六这种，求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人不少，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个问题。

这鬼门巷从闽州东部通往南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无疑是十分可怕的。

道路逼仄狭小，十分阴暗，每踩一步都会响起刺耳的“咔咔”声，将人吓得毛骨悚然，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踩的是什么。

老六捂着口鼻，为了壮胆而鼓起勇气开口：“想来这里便是薛御吏父子流放的地方了。”

“地地地……方方……方……了……”

由于空间狭小，这一开口便是回声重叠，人在黑暗中五官更是放大到了极致，老五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在这儿。”

老六循着声音握住老五的手臂：“你可别走散了啊。”

老五被这触感嚇了一下，这手握得很紧，还是有温度的，应当是身后的老六。

这地儿瘆得慌，侥是老五这种人也略有些不适，心里不由得后悔为什么要和陶珋那货打赌。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传来，老六打了个寒战，焦躁不安地捏了他一下：“老五！别闹！”

老六以为是老五和他闹着玩，可前方的老五呼吸都乱了节奏，惧意一点一滴地从背脊渗到全身上下。

若说方才只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现在可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鬼门巷，哪有那么容易出？

“不是我。”

老五强忍着打颤的声音，试图抓着老六的手来安抚一下情绪。

“不……是是是……我我……”

老六闻言惊了一下：“点灯不？”

这边太黑了，真要有什么鬼东西他们也看不清楚啊。

老五咬了咬牙，牙齿上下磕到声音也清晰可见，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还是点吧。”

鬼门巷的传说他不是没听过，陶珋那边也有说过［鬼巷鬼老知天下事，血蛊惑心控人七魂］的传说，如今真是希望这破传说是虚构的。

老六急急忙忙地在衣中翻找柴火点燃，却发现肩膀上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似乎……是一只干枯的人手。

不对，老五不是在他前面吗？！

老六到底不如老五稳重，如同惊弓之鸟溃不成军，放声叫了起来，“别別别！你别杀我！啊啊啊啊啊！”

“老六！你冷静点！”

尚不知身后情况的老五听他这尖叫声连忙喝住他，可老六早就吓破了胆子，头也不回地往后面跑：“有鬼！有鬼啊！”

“老六！”老五对于他疯疯癫癫的行为不忍咽了一口水，舔了舔干燥嘴唇，有些懊恼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抓住的。

现在落单了极有可能成为那家伙的攻击对象，麻烦真是大了。

还没等他苦恼完，一把如同粗糙的石子在沙面上摩擦一样的声音传来，“好久没有新鲜的血肉了～桀桀桀～”

“别装神弄鬼，出来。”老五听见人的声音，这才放心了不少。

别告诉他鬼成精了，他才不信。

“刚刚那些玩具陪你朋友玩玩，直接就吓破胆了呢……没用的东西！”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鄙夷。

玩具？怕不是具具尸体吧……

自己的一双鞋上似是有几千只虫子爬过，要钻进他的脚趾间，老五猛然想起血蛊之事。

若灯此时是点着的，他怕不是会看见密密麻麻的虫子。

老五呼吸一滞，发觉脚间的东西并没有攻击自己，僵硬地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实话说他也没底，这鬼老之名他也听过的，性情乖张孤傲，会开什么条件也不一定。

“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一只手？”

这句话吓得老五发凉，下方的血蛊早已蠢蠢欲动，他下意识拒绝：“不、不了，我自己出去。”

老人狰狞一笑，阴阳怪气地道：“真可惜，不过有个女娃娃花钱买了你们的命呢！”

“啊啊啊啊！！！”

鬼门巷中的惨叫声回荡着，却无人能应了。

……

老六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路上磕磕绊绊的，他从来没想过路会那么长。

泪水与汗水交织着，老六往后一看，身后除了无垠的黑暗外便再无其他，渐渐让他那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呼……呼……”

整个小巷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息声，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刚刚他尽全力奔跑自然是再无力气了，便扶着墙坐下。

还是先点把火吧。

老六摸出柴火，在墙上划了一下，一束火光亮起。

他还没看清全貌，几百只密密麻麻的虫子疯狂啃咬着他的皮肤，他吓得手一松，失声叫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那出口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