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室曲:金刚神之约(堕坠圣殿信仰之篇) • 《伍幕:与彼同行,直到终焉》
最后更新: 2025年6月26日 下午12:00
总字数: 14034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天空仍是灰蓝一片,像是昨日妖鬼裂缝撕裂后遗留的伤痕还没愈合。
破败城市的一隅,一扇没有关严的窗轻轻晃动,风从破损的玻璃间穿过,带起一丝凉意。
永康和艾黛笠斯坐在客厅中。
客厅的落地窗前洒进来的晨光,无法掩盖地板上凌乱摆放的物品,也无法照亮他们眼底那一整夜的沉默和沉重。
永康只是沉默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撕开一包速热面包,放进微波炉里 ——— 电力竟然还在。
这让他们一度怀疑这城市是否还有某个还在负荷工作的角落,但他们无力去查证。
艾黛笠斯换下了她那身残破的服装,穿上了永康为她准备的白色运动服,衣领因为过大而露出半边肩头,却没有谁提起。
她的头发还湿着,大概是用冷水洗了个头 ——— 他们的热水器早就坏了。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子一言不发。
微波炉“叮”地响了,永康把面包拿出来放在小餐盘里,一边用牙齿撕开奶盒,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们并不饿,甚至有点恶心。但吃东西,是一种让人保持“正常”生活节奏的本能 ——— 如果还有什么是“正常”的话。
他们坐着,一口一口啃着那两片面包。电视开着,声音压得很低,却挡不住里面主持人急促又凝重的语调。
“…昨夜突如其来的灾难,目前已确认为未知生物袭击事件,受损区域涵盖整个市中心还有各国的各个人口密集的区域,许多地铁、道路、电力、通信严重受损。目前,各国军方与紧急救援队已全面介入,民间也开始自发组织援助网络与失踪人口登记录入…”
镜头切换,是街头拍摄的画面;断裂的楼层、横尸的街道、失焦的镜头偶尔捕捉到一双哭红的眼睛,或是被灰尘染灰了头发的老人,坐在街边等不到应答的急救车。
永康放下面包,他本以为妖鬼的离去,至少意味着“暂时的结束”。
但真正的余震,如今才开始撕扯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角落。崩坏的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这些人原本以为会一直运转的“日常”。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着伤痕与灰尘的双手。他救下了不少人,也看着更多人死去。但电视画面忽然切换了。
“…在昨夜战斗最激烈的地段,有民众拍摄到一段疑似‘超自然战士’的视频,目前已在全球范围内疯传——— ”
屏幕上一帧一帧回放着模糊但又震撼的画面;一个身披金色铠甲、手持巨盾与长枪的女子身影,在火光与倒塌的城市背景中迎战一只体型庞大的妖鬼。
紧接着,是一个少年身影,白衫如雪,他站在她身侧,右手向前指出,四周的时间仿佛被瞬间凝固。
画面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见永康和艾黛笠斯的侧影。
“目前尚不清楚这两人身份,但他们在危急时刻拯救了众多平民,有目击者称那位女性称呼少年为‘阁下’,而她自己似乎拥有某种古老骑士的仪态与说话方式…”
“各国目前已在积极寻求与这两位‘救世者’联系,多地民众发起网络联署,请求他们前往支援各国城镇对抗未知生物的袭击…”
永康呆呆地看着荧幕,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不该是他们的使命。他们救人,不是为了被推上神坛。
他苦笑着伸手关了电视,荧幕顿时暗了下去,只留下窗外风声与他心跳如鼓的声音。
“阁下。”艾黛笠斯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古雅的发音与她一贯的冷静“我们若现在回应,便再也无法隐匿身份了。对吧?”
“对的...”永康喃喃“我知道…”艾黛笠斯好像真的学会了什么是现代生存的法则了...但,这一点此时此刻的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他下意识拿起,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但归属地却让他一怔 ——— 是他父母生活的城市。
“喂?”
“阿康!!”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而颤抖的声音“你…你还活着…对吗…你还活着…”永康的手抖了一下。
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惊恐、抽泣、又夹杂着如释重负的哭声。他的父亲也在旁边喊着“别哭!阿康他还活着!我们儿子没事!”
“妈…爸…”他张了张口,终于挤出声音。
“我们看新闻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怕吗?我们…我们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永康不是一个轻易掉眼泪的人,但那一刻,他眼眶一热。
“我没事。”他哽咽着说“你们呢?你们在哪?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我们没事,我们不在市中心…只是怕断了信号,一直联系不上你…”
他们在电话中断断续续地聊了许久,终于母亲哭累了,永康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母,最终还是将那句“爸妈...那个...或许我应该站出来改变什么了”脱口而出后...
父母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相信永康,再三的叮嘱永康“小心安全,任何事情都别逞强,爸妈一直都支持着你、爱你”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电话放下后,客厅陷入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艾黛笠斯坐在他身边,双手交叠在膝头,看着永康出神地望着关闭的电视屏幕“…吾等很高兴阁下仍有父母。”
“嗯。”
“真好。”她淡淡地说,嘴角微微弯着,可那不是笑,只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
永康转头看她,她的眼中没有泪,但有一种深沉的孤独在泛着光“妳还记得…妳的父母吗?”永康问。
她点头“吾父死于五百年前的一场北方守城战,彼时吾尚年幼,而吾母…于王都陷落之日,于神殿前被钉于火刑柱之上。吾亲眼所见。”
永康怔住。
她说得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语气里每一个停顿都是穿心的回响。
“吾在余火未尽的废墟中跪了整日。但不知为何吾等不曾落泪,或许是作为王女的原因吧。”
永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回握,只是静静地让他握着“我会陪着妳。”他说。
她轻轻点头,低声喃喃“阁下,已经在了。”
忽然之间,永康握住的艾黛笠斯的手之间,有什么微不可见的波动,像是水面被风拂过,又像是命运的某一根丝线被轻轻拨动。
艾黛笠斯怔了一下,永康也一动不动。
下一刻,意识仿佛被某种温柔的潮水包裹,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 ——— 却并未沉入黑暗,而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片荒凉的欲火之地,风呼啸着掠过战场,旗帜残破,战鼓已停。
倒下的骑士们浸泡在火与血的混合泥浆中,他们的铠甲已无光泽,盾牌碎裂,长枪折断。
在这尸山血海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仍然站着,他披着白金的铠甲,胸口刻有王室一世督的徽章。
他的头发如铁色,眼神炽烈如火。他已是浑身重伤,肩口、腹部、胸腔布满裂痕,但他依旧咬牙挥剑,守在最后一线防线之前
“那是…吾父。”艾黛笠斯低语,她的声音在这灵魂世界中显得遥远又空灵。
“妳从未真正见证他坚守城邦的模样。”永康轻声说“直到现在都是遗憾,不是吗?”
他们的存在没有实体,像是意识的映射,在战场的边缘站立。
没有人看见他们,没有人听见他们。他们只是 ——— 注视着命运的残酷重演。
可那位骑士,艾黛笠斯之父,在最后一剑斩落敌人之后,缓缓跪下,望向了远方。
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的眼中,有着一抹惊讶,随后却是温和的笑容,如同春日之光。
没错,他似乎在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站在远方的 ——— 自己的女儿,未来的女王,站在时光的彼端,与一个陌生的少年一起而来。
他没有说话,但他低头微微颔首,那一瞬间,他脸上所有的疲惫与痛苦,似乎都被释然取代。
然后,他缓缓倒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艾黛笠斯轻声呢喃,她的眼中没有泪,却紧握着永康的手指,像是怕再次与这一幕分离。
但画面突然一变,火光腾起,王都已成废墟,神殿的圆顶破碎塌陷,尖塔倾斜崩裂,整片大地都燃烧着罪与信仰的终章。
在神殿断壁残垣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焦土上。
那是艾黛笠斯,她穿着撕裂的礼裙,脸颊和手臂满是血污,却依旧端坐跪姿,不曾倒下。
她面前,是已然烧成焦黑的火刑柱,那上面残存着女人的发丝与衣角,早已无法分辨任何面容。
是母亲,死于信仰的十字架上。
当时的艾黛笠斯的双目空洞,没有哭泣,没有呐喊,只是任由灰烬飘落。她年幼时,便早早学会了如何将情绪吞咽在心底。
她的膝盖在石上磨出血来,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她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丝软弱,因为她知道,若自己倒下,王族最后的余火将彻底熄灭。
永康伸出手,艾黛笠斯也如此。他们悄无声息地站在那段过往的废墟中,走向那孤独的少女。
艾黛笠斯俯身,从背后轻轻环抱住了彼时的自己。
她的手穿过幻影的肩膀,却又仿佛能真正触及那曾被遗弃的童年灵魂。
“妳撑得很好…真的很好…”她喃喃。
属于那个时候的艾黛笠斯忽然轻轻颤了一下,眼神中多了一丝迷茫与温度。
她望向虚空,仿佛感受到来自未来那一抹温暖的拥抱,却不知那是什么。
她终于将额头抵在双膝之间,第一次哭了出来,但她自己不知道。
而这灵魂的时间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一切归于沉寂 ——— 他们回来了,意识回到现实。
永康与艾黛笠斯依旧坐在公寓破败的沙发上,指尖相扣,只是四周一切仿佛安静了太久。
艾黛笠斯低着头,一动不动。
“艾黛笠斯…”永康轻声唤她。然后,他看见了,一滴泪水,从她清澈如寒星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一滴泪,如同某个曾冻结数百年的湖面,被第一缕春风悄然融化“永康…”她声音发颤地开口。
下一瞬,她像是终于忍耐不住那沉压多年的伤痛,猛地扑进永康怀中,紧紧抱住他,几乎要将他整个揉入她那盔甲早已卸下、只剩少女心跳的胸口里。
她痛哭失声,哭得毫无节制,哭得像一个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孩子。
“吾…吾不是不坚强…只是…吾真的很想他们…吾好想父亲…好想母亲…”
“吾为何不能再见他们…为何他们只能留在火与血的记忆里……吾害怕记不得他们的声音了…吾怕有一天再也回不去…”
她的手紧抓着永康的背,眼泪洒落在他的肩上,滴入衣领,烫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艾黛笠斯。”他只是轻轻地抱住她,不说太多话,只是安静地任由她将那些尘封的情绪全部宣泄。
她不是骑士,不是女王,不是战士。
她只是一个还在思念父母的女孩。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她独自跪在废墟之上。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低语“妳不是一个人了…从现在起,我会在这里,与妳一起记住他们,与妳一起走下去。”
永康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神之剑使之力并不单纯只是用来战斗那么简单,他存在的意义...就像人们向上帝祈祷后得到回应那般。
他们相拥而坐,窗外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阳光穿过灰尘落在他们的身上,如同记忆深处那温暖的背影,又一次走入了现在。
日子仿佛暂时安静了下来,没有新的警报响起,也没有妖鬼再从虚空裂隙中降临 ———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噩梦之后的短暂清晨,空气清冷,却又带着死寂后的余温。
然而,那些被摧毁的街区依然未能重建,灰烬与瓦砾如地上的时间碎片,一不小心踩上去,就能回忆起昨日的绝望。
永康和艾黛笠斯收拾了一点食物和水,换上了最普通的便装 ——— T恤外披着连帽外套,帽檐压低,将面容遮掩于阴影之中。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如两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这是他们不希望被认出的方式。
因为就在昨日,电视新闻反复播出着那段模糊却震撼的视频画面——— 永康身处火焰之中牵引时间之线,艾黛笠斯披覆金刚铠甲以盾挡住妖鬼狂潮。
那些画面被迅速放大,无数网民在网上疯狂讨论,猜测他们身份,称他们为“神与骑士”、“末世守护者”,有的人称他们是救世的希望,有的人则怀疑他们是否是灾难的源头。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不想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街上设立了好几个援助站,由市民自发组成。
临时搭起的帐篷旁边摆着整整齐齐的物资;瓶装水、压缩饼干、毛毯、简易药品,还有用透明袋装着的温热饭团。
永康排在其中一个物资队伍的末尾,手插在衣兜里,眼神下垂。艾黛笠斯站在他旁边,姿势僵直,脸埋在帽子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们看着前方队伍里的人,一个个排着队,拿着分发的东西,低声交谈“我家的那栋楼塌了,老婆孩子还被压在里面…我到现在都不敢去挖,怕看到的不是人了…”
“我昨天去找我妹妹…整个高中的教学楼直接被斩成了两半……她教的班就在那边…”
“我爸疯了,说他看到邻居全都变成了鬼,那些鬼还是以前的同事…”
“我儿子参加志愿营救队去了,说要保护这个世界,可他才二十啊,他连恋爱都没谈过…”
他们不敢出声,但听得一清二楚,永康的手在兜里一点点握紧。他侧头看了艾黛笠斯一眼,发现她也听得很认真,肩膀微微颤抖。
他们曾经守护的城市,在他们眼前支离破碎。他们无法对这些人说 ——— “是我们。”
他们也无法对这些人说“你们不会再受伤。”他们什么都不能保证。
拿到物资后,两人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废弃公园长椅上,啃着饭团。
太阳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却感觉不到温度。
身旁是几个没有家可归的孩子围着一盏小火炉取暖,有人悄悄拉起破棉被遮住自己与妹妹的脸,低低啜泣。
永康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阁下。”艾黛笠斯忽然出声,声音有些哑“这场灾难,终究不会止步于此,是吗?”
“嗯。”永康点头。他知道她不是在问他答案,而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开端而已。”
“那么源头呢?”她缓缓抬起头,望着远方灰烬未散的高楼废墟“若我们无法追溯它,便只能不断弥补、不断救援、不断落泪……而从未真正结束。”
“妳想去找寻吗?”永康问。艾黛笠斯侧过头望向他。
她的目光里不再是哭泣之后的脆弱,而是燃起了某种愈加坚定的光“吾曾失去一切,吾也曾死于记忆中那场血火。如今得以再立于人世,得以与阁下并肩,那么吾不愿将这一次的‘守护’停留在原地。吾愿去追,即使踏入的是炼狱深渊。”
永康微微一愣,随即低笑了一声。他将剩下的饭团吞下,抬头望向天“好,我们一起。”他轻声说。
艾黛笠斯点头,伸手,将帽子拉得更低。他们收拾完物资,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行,经过每个熟悉的街角。
永康看见了自己常去的便利店 ——— 早已歪斜彻底倒塌,只剩“福”字的残招牌孤零零挂着。
艾黛笠斯看见曾给她送过围巾的老太太正在志愿者点帮人缝衣服,脸上却写满了疲惫与哀伤。
他们看到曾坐过的公车被横躺在路边的断桥上,车体塌陷,里面无人,却飘出孩子画的纸飞机。
他们一次次想走上前去,说些安慰或是解释,却又一次次止步,因为他们无法承诺一切都会变好。
他们只能走在这个破碎城市的尘埃中,静静地感受着 ——— 人类的悲伤、坚强与互助,如此真实而沉重。
这比任何战斗都更痛。
但也是这种痛,让他们真正明白;如果不想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悲剧,那就必须追到源头,把妖鬼真正从这个世界上连根拔除——— 无论代价!
......
黎明,云层如絮,宁静得仿佛末日从未来过。
夕阳逐渐沉没在远方的废墟天际线后,天桥上的微光变得昏黄朦胧。
义工们依然忙碌着,有人轻声安慰哭泣的孩童,有也有人把瓦砾边捡来的纸张折成简陋的祈福纸鹤,挂在天桥两侧,有人蹲下身,为跛行的老人细心整理鞋带。
永康和艾黛笠斯漫步于一座行人天桥上,脚下是恢复通行却依旧斑驳的车道,远方余晖浅浅,如焰般铺洒天际,天地仿佛只剩下这橘红的余温,以及人间一点残存的温柔。
“阁下,天真美。”艾黛笠斯静静望着这一切,语气低缓。
“是啊。”永康回头看她,夕阳照在她的帽檐上,映出脸庞一半冷峻一半柔软的剪影。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妳想试试看,做些这些小事吗?”
艾黛笠斯偏头“小事?”
“是啊,比如 ——— 为他人剪发。”永康指向前方桥中段,几个志愿者正在为灾民义务理发。
没有大牌师傅,只有一把旧椅、一块帘布和一些手艺尚可的人。但那些失去了家园、亲人、尊严的人,仍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在风中接受这份微不足道的整洁与尊重。
“吾不太擅长。”她咳了一声,低头看自己布满茧的手。
“那我来剪,妳帮我铺布、递工具?”永康笑“就当是平日训练日常生存技能。”
“…唉,吾王勉为其难。”
就这样,两人走了过去,加入了志愿义剪的队伍。
永康专注地帮一位又一位坐下的人剪去乱发、修整边角,动作并不专业,却格外温柔。
他始终不多说话,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对方絮叨着失去、诉说着梦境,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闭着眼享受这短暂的平静。
这一刻,被除去乱发的人就像是得到了某种与过去的解脱般...
而艾黛笠斯一开始还显得有些僵硬,但渐渐地,她开始接过梳子,甚至试着为孩子绑发 ——— 动作依旧生涩,但神情明显柔和下来。
“虽然…我们无法替这个世界带来奇迹,但至少此刻,还能做些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事。”
“阁下之举,实在令人尊敬。”艾黛笠斯低声道,看着永康剪发时专注的神情,仿佛看见了一位孤身站在神祇之间的凡人,却比众神更温柔、更执拗。
忽然有一位高大男子,披着一件黑白色的大衣,帽兜盖住了面孔。
他在众人之间沉默穿行,无声无息地走到永康身后的空椅上坐下。
永康微微偏头“请问你...”那人缓缓抬手,拉下兜帽。
长长的银白色发丝瞬间倾泻而下,像是撕裂夜色的刀光。
一张带着诡异对称美感的脸庞暴露在风中,写不尽的沧桑,带有死亡的静默气息,永康在看清他的一瞬间,瞳孔猛烈一缩——— 川奇。
“如何...”川奇微笑着,语调温和得仿佛午后阳光“你能不能,也帮帮我呢?”
永康心脏猛地一缩。他明白 ——— 这句话不只是剪发,而是一道命运的邀请。
川奇在邀请他,成为“伊莎娜计划”的一部分;与其说是邀请他,不如说这是众赤裸的威胁,胁迫他走入那个已然设立好崩塌的另一个时空。
几乎是瞬间,永康下意识地发动能力 ——— 神之剑使的时间静止“终于来了吗——!”
呼啸的风停住了,孩童飘起的气球凝结于半空,剪发志愿者们的笑容僵在半面,世界仿佛被冻结在最脆弱的一刻。
他反手一抓,拉住艾黛笠斯的手腕,将她拉到另一侧的天桥之上,东西两端,以川奇为界,一分为二。
还没反应过来的艾黛笠斯察觉周围的世界停止,却能自由行动。
永康额角微汗,目光仍盯着川奇,川奇依然坐着,但当永康与艾黛笠斯站定,他缓缓抬头,脸上笑意未变“哎呀...这样就有点伤人了,永康。”
他慢慢站起身来,大衣翻飞,露出他那双穿着仿若军靴的沉稳脚步,每一步都在冻结空间中激起涟漪,仿佛连暂停的时间也无法完全限制他的行动。
“你还是这样,第一时间就防备我。”他歪头“可是我真的只是来剪发的啊 ——— 当然,也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准备好迎接‘另一个世界’的决意...”
永康沉声道“你绝不可能剪去你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非常清楚!”
“你可真了解我,但我不喜欢被人知晓得那么彻底...”川奇缓缓走向前一步,伸手虚握,天桥一侧的护栏猛地碎裂,时停的空间扭曲了一瞬 ——— 他竟在扯动永康所创造的暂停结构!
艾黛笠斯手一抬,长枪骤现,金色纹路在寂静世界中一闪即隐。她挡在永康身前,声音低冷“退后。否则 ———”
“怎么?你们会在这些人身旁战斗吗?”川奇轻轻一指天桥中段。
他们看向了,那些刚才仍在接受理发、派发气球、折纸祈愿的人群,正处于他们与川奇之间。
“如果贸然动手的话,那些人就会死。你不动手,你就挡不住我。可真难做选择不是吗?”川奇依旧那副悠闲的语气,仿佛不是威胁,只是在叙述。
永康咬牙,想继续扩大暂停时空,但川奇突然动了。
一抹银光划过半空,他已瞬间跃起,大衣翻舞如刃,直扑而来!
艾黛笠斯暴喝一声,举盾相迎!轰然一声,天桥两侧同时震颤!
永康趁机发动“时间重构”,在川奇踏足的路径上设置时流滞缓区域,试图逼迫他撤离至人群之外。
但川奇根本不踏进那区域,而是借力一跃,跳上了天桥护栏,脚尖一点,如鬼魅般贴着桥侧栏杆疾驰!
艾黛笠斯惊呼“那不是普通人!永康!”她唤出铠甲碎片,迎击眼前的川奇。
“他就是伊莎娜计划的执行者 ——— 川奇。成就了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永康咬牙。
川奇轻笑,声音穿透时停,如同飘荡的回音“罪魁祸首?不,我也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而且我只是 ——— 比你们更早看清这世界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手中凭空浮现一把如梦似幻的长刃,形体仿佛由碎裂的时空线所构成!
长刃向永康斩下!一击之下,时停破碎!天桥恢复了运转!
惊叫声、人声、风声全部瞬间回归,民众纷纷后退、惊慌奔逃 ——— 而艾黛笠斯已经飞身跃出,护盾轰然撞向川奇,将他击退至桥头!
“撤离人群!阁下,快!”她一边抵挡川奇的连击一边怒喝。
永康一把将尚未反应过来的义工与孩童推向天桥另一侧,自己则调转视线 —— 望着那把长刃,那银白发中映出的自己,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艾黛笠斯站在他身前,盾光如昼。三人之间,命运的战火,在黎明的天桥上,再次燃起。
瞬息之间,川奇的背后浮现出三道光影化作实体。
第一把剑 ——— 散花剑,剑锋轻灵,每一斩都似花瓣飞舞,带着残影将空气切割成细碎音符。
第二道攻击未见刀锋,唯见光芒爆闪,一束金色如流星的斩击自他手心迸射而出,便是金色闪光。几乎以光速袭来,使得永康只能勉强依靠预知能力堪堪躲过。
第三把剑 —— 科技剑。剑刃通体透明,仿佛由无数微型仪器构成,刹那间破碎为无数镜面般的碎片,分身出数十个“川奇”的影像,每一影像皆与本体无异、移动轨迹不定,将天桥变成了时空错乱的迷宫
他们在桥上缠斗,永康用时间暂停与回溯寻找本体,艾黛笠斯则以盾为防、枪为攻,逼出川奇破绽。
两人仿佛在跳一场世界崩毁边缘的舞蹈,每一步都可能是结局的终焉。
周围被永康设下了保护场域,外界民众仿若从未目睹这场冲突,亦无一人受伤。
尽管他们已竭尽全力维持和平,川奇却越来越疯狂。
他故意在每次攻击中让能量溢出天桥边缘,在镜像中创造虚假的危险场景,迫使永康牺牲体力持续运转能力。
“你不可能保护所有人”川奇冷声道“你的力量,终有界限。”
“但我们会一起超越它。”永康与艾黛笠斯并肩,时空瞬间重叠,枪与光交汇。
最终一击中,他们配合默契,将川奇锁定于镜像中心 ——— 艾黛笠斯以盾挡反击,永康发动时间重叠,于万千川奇中一一删去虚像,唯余本体“现在!”
艾黛笠斯用自己唤出的无数铠甲碎片将川奇狠狠定住,长枪划破虚空,神之剑使的时间光芒如星辰碎裂 ——— 川奇,被一斩为二。
可就在这分裂的一瞬,他的身体中央,却不自然地“裂开”出一道巨大的黑色时空缝隙,仿佛那并非他的身体,而是 ———某个“入口”永康瞪大眼。
“阁下,我们中计了!”艾黛笠斯察觉不对,来不及反应,那道裂缝骤然如黑洞般吞噬天地。
艾黛笠斯试图跃离,但永康拉住了艾黛笠斯的手,艾黛笠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扯入这股撕裂万象的力量。
时间暂停失效、空间折叠塌陷,整个天桥边缘都在向那道缝隙塌缩。
永康回头伸手,她紧紧握住他的指尖,两人目光相接,最后的画面,是彼此轮廓在崩塌的光中被拉得模糊 ———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天桥恢复平静 ————
气球继续飞舞,剪发的义工继续忙碌,没有人记得永康,也没有人记得艾黛笠斯。他们的存在似乎被彻底抹除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只剩几位年长者隐约觉得,好像有人曾在这天桥上救过自己。
“那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怎么觉得他们很熟…”
无人能再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只留下夕阳下微光闪烁的椅子,与地上一柄碎裂成两半的镜子。就连他们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一并被抹除,留下的只有莫名的伤感...
风吹过,镜中映出那已闭合的时空裂缝,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然而,就在那被遗忘的宁静中 ——— 天空,再次裂开了。
巨大的黑色鸿沟如天启般出现在云层之上,不再是轻微的撕裂,而是贯穿了整个城市上空的惊天伤口。天穹在无声中咆哮,大地屏住呼吸。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少年少女,被带去了何处。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 ——— 是否还能再撑过一次“下一次”
......
时间的裂缝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发出仿若深渊喘息般的低鸣,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嘶吼。
意识尚未清醒,永康已感到身体在失重中漂浮,耳边是断裂的风声,是破碎时间线条化作锋刃般从他灵魂边缘擦过的低语。
他睁开眼,焦土之上,昏沉的天空血红如火。
太阳仿佛濒死,被一层又一层暗影与妖鬼的残翼所遮蔽,天际像被染上铁锈,风中掺杂着血与尘的腐烂气味,远方的大地开裂、树木枯朽如尸骨。
一座座残破王城与坍塌教堂的尖塔在地平线上倒伏着,宛如神明也早已弃守这片土地。
永康缓缓站起身,喉咙干涩。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紧握着艾黛笠斯的手。
她也醒了,风吹过她凌乱的发丝与战甲的残片。
她站在他身旁,望着这片曾属于她的 ——— 如今却成为妖鬼屠场的王国之地。
艾黛笠斯的眼神并没有动摇,也没有任何惊讶,就像早已预知了自己最终会归来这命定之地。
她只是沉默许久,静静望着远处一头头在空中游荡的妖鬼身影,那些原本应是士兵、平民、孩子的灵魂,如今扭曲成长翼的怪物,在血云之间盘旋,发出被混乱撕裂的哀嚎。
她闭上眼“这片…吾曾守护之国啊...”她喃喃“现在已不再是熟悉的模样了...”
永康没有回答。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这里…就是妳的世界,对吗?”永康轻声问。
他仰望血云下的天穹,耳边传来无数陌生语言交织的嘶鸣,像是无数人死前的低语、祈求、或是不甘与诅咒在此刻交融为风。
“曾是。”她回答“如今不过是梦魇化形。”
片刻寂静,只有风声划过战甲与裂石的碰撞声,远处某处传来一声妖鬼从天空落地时震碎地表的巨响,那震动穿透脚底,仿佛大地本身都在痛苦呻吟。
艾黛笠斯缓缓坐下,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回到老屋,却发现一切只剩余烬。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土壤,那些曾是她童年奔跑其上的大道,如今已布满黑色残渣与灰烬。
“…我还真的想回到阁下那个时代,再吃一次所谓的冰淇淋呢。”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笑得像哭。
永康也笑了,嘴角带着疲惫和无力“如果还有的话…我也想再和妳一起去买那种廉价却很甜的奶油口味。”
“还有阁下欠吾等的那张吾推偶像的演唱会门票。”
“妳还记得啊?”话落,两人沉默了。
在这个破碎的世界边缘,他们站在崖顶,身后是撕裂的天幕与荒芜的残阳,脚下是破碎文明的尸骨,前方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他们都明白 ——— 他们已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原本的世界。但他们也清楚此刻必须做的事。
因为川奇就在这片废土之中 ——— 已经开始召集剩下其他的妖鬼剑使,就像呼召他们一样。
天空无数个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时空裂缝,似乎像是不同世界和时空正在与这个世界作连接的象征...
川奇将开启那名为“伊莎娜计划”的序幕,而他们两个,或许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如何从那一部分脱颖而出存活下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不是神明,不是救世主,仅仅是两个人。
他们站在悬崖风中,彼此的手仍紧握着。
风将艾黛笠斯斗篷的破碎边缘吹向高空,阳光透过血云的缝隙打下最后一道余晖,正好洒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两人的背影退至整片山崖 ——— 然后是那无尽的焦土。
在这片无垠的荒凉世界中,他们绝非是唯一想要活着的、仍然怀抱信念的痕迹来到这里的...
风中仿佛传来一句话——— “可愿,与我同行?”
“直到终焉。”
而回应那声音的,是两人握紧的手 ——— 在这片被命运遗弃的世界中,无声地许下誓言。
余下的,是妖鬼在血空中穿梭的剪影,是坍塌神殿间幽蓝火光燃烧的墓碑,是历史、信仰、牺牲…一切未竟之事的回响。
愿神赐福于吾等能拥有保护身边之人的能力;
愿您的宝血洁净接下来的每一刻,让我们遇到正确的人与事;
祈求神指引我们做出吾神认为正确的选择;
愿神的光指引我们走向正确的道路,阿门...
———— 残阳消退后的夜,城里彻底沉寂了。
距离天桥一战已有数小时,破裂天空的余波还未完全修复,而此刻,在一座平凡却早已被命运标记的老旧公寓里,门扉被无声推开。
川奇独自走进了房间。这里 ——— 是他们曾居住的地方。
艾黛笠斯与永康,在这个小小空间中度过了许多日子,从初识时的拘谨,到互相适应、互相依赖,再到并肩作战。
所有的过去,如今只剩这空无一人的屋子静静躺着。
屋内还有余温,桌上摆着未喝完的茶,窗边有还没收起的晾衣绳,艾黛笠斯偶尔披过的罩衫挂在一边,带着她特有的干净草木香味。空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与孤独混杂着。
川奇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向书桌。
桌上,一部没有设锁的旧手机正安静地躺着,像是等待主人归来的宠物。旁边是一叠厚厚的笔记本,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川奇坐下,翻开了那部手机。荧幕亮起。那是永康未曾关闭的照片相册。
第一张,是永康和艾黛笠斯站在便利店前的自拍。艾黛笠斯一脸拘谨地咬着冰淇淋,神情却又想要装作没事。永康笑得歪嘴,故意把她拍得超出画面边缘。
下一张,是他们在夜市摊位前的合影,艾黛笠斯试图用塑料筷子夹臭豆腐失败的瞬间,表情狼狈又好笑。
再下一张,是永康偷偷拍的,艾黛笠斯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微风吹动她发梢,那一刻的她,看起来不再是来自异世界的女王或战士,而只是个想家的女孩。
川奇默默滑动着,一张又一张,手机自动播放起视频。
永康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温柔“…今天她第一次试穿我的衬衫。虽然还是别扭地自称‘吾王’,但已经会自己洗碗了…她骂我懒,我说妳像我妈,她居然听不懂。我笑了。”
画面里,艾黛笠斯从厨房探头而出“阁下,又在记日记?”
永康笑着关掉了摄像头“对,我怕未来的我会忘记这一切。”
在他还没真正成为“神之剑使”之前...他不会忘的,川奇保证...起码在他能预见一切未来与过去之前,他至少还能记得住自己是谁...自己的一切。
川奇转头看向笔记本。
那是永康的梦境记录本,封皮被时间磨得发软,第一页潦草地写着《梦境一十一》
“…她流着泪看着我,一遍遍说‘别再相信神了’,她手中抱着我,却说我早已死过一次。我不知道这是谁,但我醒来后,艾黛笠斯正坐在床边,神色恍惚。”
《梦境二十八》
“…她跪在焦土上,一边摇晃我,一边哭喊着什么。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是艾黛笠斯。那一刻我意识到,也许…我们不是在相遇,而是在重逢。”
《梦境四十九》
我和其他十三位同样和我有不同能力的人站在战场上厮杀,但我早就没有任何力气了,因为我身边已经没有了艾黛笠斯,所以一切都没了什么意义...
《梦境六十四》
我们拯救了圣王都,但是身边几乎再也没有任何活人...一个也没剩下。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吗?我看到艾黛笠斯的脸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梦境八十九》
那道极红的光束还在,我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与之抗衡,我抱着手中的同伴们,感受他们的血躺流在我怀中,艾黛笠斯呢?怎么她不在这里,我比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我们已经输了。
《梦境九十八》
失败了,又失败了。这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失败了。我已经快要放弃了,太痛苦了...他们死前绝望的脸,她们彼此交换过的信物和希望...到底还要破灭多少次...但至少这次还有艾黛笠斯陪着我...不过,我下定决心在下一次要把他们全部救回!
《梦境一百零八》
我已经试过了无数的办法,我很累了。到底那些摧毁这一切的元凶能不能就此消失,我好像也快要疯掉了。但...还不能放弃...至少我清楚我拯救了一部分的人的希望...这样已经很足够...
《梦境一百八十八》
这次的梦境相对安静,我梦到了梦境里的同伴们都有了各种的归属;小孩在嬉笑、修女拥有了自己新的教堂、有的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画廊、看了海、她和他最终终于修成正果...但是艾黛笠斯呢?她好像没回来...那这一切不就不正确了吗?我好混乱...究竟该怎么办?
《梦境二百五十三》
看来...有些事是无法做到绝对了。之前的我太过追求完美的结果了...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事不是吗?因为那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偷偷操纵着一切。所以我们也只能在牺牲、取舍之中做选择...对不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自私的一面...所以我选择了我希望看见的结果。真的对不起...
《梦境二百六十五》
我终于明白了“他”要的是什么,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也不是不行。但那个世界太残忍了...我不希望看见艾黛笠斯失去她本该有的笑容不是吗?但...这一切似乎又在冥冥之中告诉我这是最后唯一或许正确的道路。
《梦境三百》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本质并没有差别,这又回到了该死的轮回之中,他欺骗了我们...欺骗了我们。用我们的手去代替他做恶魔般的事,然我们的手沾染了鲜血...即便他曾经经历的一切惨不忍睹,但这一切也不是他毁掉一切的借口!我必须阻止他!
《梦境三百四十》
我已经快要放弃...这一切一次次的过去,仿佛都没有任何的结果和答案存在。我们追寻的究竟是什么?我该不该让他们都看到这些...我该不该让他们清楚未来的样子?到底该怎么说他们才能明白?不...我已经不想再做这些了...我累了。真的累了...这些梦太摧残我了...不对...或许我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一条道路上不是吗?或许我本来就应该做好不走在任何道路上的决定不是吗?
川奇翻得很快,但从未对任何一页的内容仔细阅查,他迫切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不知这所略过的每一页,都是永康一点点拂去迷雾的过程,也是他珍重之物...
每一个梦境都交错着现实和前世的边界。
笔迹时而激动、时而困惑,甚至在某些段落有明显的涂抹与重写,仿佛他想用文字抓住那些被命运不断带走的碎片。
最后一页,是永康写下的那段话。
字迹微微发抖,却刻意工整“若命运给予我一把剑,那我希望它不止能斩妖鬼、斩噩梦、斩诅咒、斩轮回…也能斩断我们彼此的孤独和痛苦。我想从根源解决一切、我想陪她回家,哪怕那里不是我的世界,我也希望那里充满美好,能够永远看着她笑着,即便永远不行,短暂的一瞬也罢,仅此而已。”
川奇缓缓阖上笔记本,沉默良久。
想到他的命运,终将因为他的使命、身份,川奇若有所思。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预算之中吗?永康...还是头一次...中计了呢...”风从破裂窗缝中灌入,拂起了桌上的几张便利店发票和速食面包装纸,它们像两个曾经并肩而行的年轻人,留下的最后烟火痕迹。
川奇站起身。
他将手机与笔记本并排摆回桌面,像是替那两人留下回家的坐标,但他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依旧没有动任何一物 ——— 这间屋子,不属于他。
他只是个旁观者,一次又一次站在他们的世界边缘,被他们情感波动所触动,却从不真正参与,成了他们眼里撕扯他们纽带的反派。
他站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纷纷逃跑的人们和纵然出现在天空裂缝的众妖鬼。
川奇低声呢喃...
——— 至少没有一次你们分开过,无论是过往的你们、如今的你们、又或者接下来我会面对的你们...这样挺好了,不是吗?———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月色中拉得修长而孤寂,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