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向渚正抗着沙汜朝抚城走去，一路上漆黑一片，向渚脚下如灌了铅般每走一步都十分煎熬。

但向渚浑然不在意肩上的重量，只知道他要回去，他要带着沙汜一步步走回去。

“沙汜……”向渚喃喃着，一咬牙：“你一定会活下来的……再坚持，坚持一下……”

【“向大哥，我们在这街上走了好几天没吃的了，会不会饿死啊？”】

【“傻小子，你向大哥向来命大，别怕啊……阿秋！”】

“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军营的……”

【“从军可以有吃的诶！那我们不就天天都能有粥和包子吃！”】

【“你就惦记这个没用的吗？等爷以后在青龙营混开了，就带你去天水最大的酒楼吃！保证比粥和包子好吃一百倍！”】

“到时候有了军勋，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用再街头颠沛流离人人喊打，不会再无家可归。”

【“能有一个家的感觉，真好。”】

【“谢谢你，向大哥。”】

少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额头的鲜血粘在发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还没完全干涸。

“啊，应该已经五更天了吧？应该可以看到日出吧？到时候我们去城墙上看，得快点回去才赶得上。”

向渚依旧在自言自语着，挂在向渚肩膀上的手已经沿着他的背滑了下去，明明晃晃的五色绳早已染上刺眼的鲜红色。

哪怕那少年已经断气了，向渚的话依旧没有停下。

……

“她们拿走钥匙了。”夜空灵靠在墻边，有些后悔。

墨沉舟还在拖着甘叔的躯体，日已有破昼之势，昨夜的一地狼藉显得格外可怕。

“灵儿，戴上这个。”墨沉舟递了一个易容面給她。

“这是司阁主送的？”

夜空灵还记得自己当时还被吓了一跳，惊叹忆涟的画技如此之高。

“嗯。”

似乎是杀过人的缘故，墨沉舟身上还带着戾气，夜空灵有些怕她。

之前墨沉舟对她一直都很温柔的，今夜却让她望而生畏。

哪怕夜空灵没有目睹全景，看到尸体时还是惊住了。

墨沉舟身上也不是没有挂彩，她也只是草草处理，就出来算尸体了。

乔儿和卢荆瑟已经扛走了余瞳乔，放过乔儿主要是因为墨沉舟发现余瞳乔很重视乔儿，也算是給这位「余姨娘」一点余地了。

乔儿不算太强，但深得余瞳乔重视，还有另一个女人下手比较狠辣，陶珋与甘叔身上的伤应该是那女人鞭子造成的。

她心中默默想着，最好玹德的战俘不是让她管，不然宁愿一头撞死。

“叩叩叩……”

微弱的敲门声传来，墨沉舟和夜空灵心中警铃大作，骇然失色。

之前看过地图，本营与抚城来回要三个时辰左右，这时候来人和活见鬼一样好吗？！

墨沉舟上了城墙，向渚正有规律地敲着抚城的大门，而他背着的沙汜发梢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冰了。

死了。

墨沉舟心里还是有些触动，沙汜在他印象中挺好的。

她下去开门，向渚也没发现她的变化，只是把沙汜带上了城墙坐好。

墨沉舟对于他的迷惑行为想说一句“节哀顺变”，但又不忍心开口。

沙汜被放在上面，向渚又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才阴沉地走了下来。

仿佛是预料到向渚要做什么，墨沉舟扶着夜空灵回房间，避开那血腥的一幕。

向渚发泄似的在一个死透的女兵身上扎着刀，比起墨沉舟的一刀致命，向渚的看起来更像是在施暴。

“他好像受伤了，不治疗吗？”夜空灵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出去。

墨沉舟心情沉重地道：“……他死了。”

夜空灵低下头来，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突然想起来了。”

墨沉舟看向她：“想起什么？”

“当初安排我过来的那个人，是星俨。”夜空灵一本正经地道。

“星俨？你当初不是没看清吗？”墨沉舟对夜空羽表示怀疑。

“是没看清，但那人的声音我还记得，而且那人当天黑影也是这个样子的。”夜空灵对此深信不疑。

墨沉舟无语问苍天，尽管夜空灵这解释很牵强，但星俨离开之前有叫过夜空灵的名字，极有可能是夜老将军的人。

“不说这些了，我们先换上衣服吧，至少这种布料不适合了。”墨沉舟扔了早早备好的男装。

夜空灵的那一套像是富贵人家的，顶着这种还算英俊的脸和自己说话，墨沉舟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乱入军队的少年郎。

“这、这合身吗？”夜空灵抱着衣服满脸茫然。

“你上次来我目测的。”墨沉舟有了谜之自信。

“……好吧。”夜空灵只好去换了。

墨沉舟靠着床上睡了会儿，镜沧那头还算守信，而且天一亮优势全无，也不会傻傻打个回马枪。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门外传来了星俨的声音，像是在喊着沙汜，这让满身是血的向渚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过去开门。

“天，你怎么……”星俨吓了一跳，好吓人。

那前來支援的长官蹙着眉看他，抿了唇道：“向渚你幸苦了。”

“沙汜还在上面看日出呢。”向渚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别打扰他。”

那长官一脸疑惑，但向渚这样子有点精神失常，他只好越过他走进去。

里头的尸体零零散散的，无疑是被向渚捅了一遍又一遍，长官微微有些意外：“这些人是向渚杀的吗？”

他早些有听到关于向渚杀女人不眨眼的传闻，但亲眼面对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夜空灵躲在里面，但还是被墨沉舟拉出去了，故意压低了声音：“回大人话，人是向大哥杀的。”

星俨错愕极了，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夜空灵努力在墨沉舟身后挤眉弄眼的，星俨这才闭嘴。

“这次你立大功了，回去好好干。”长官拍了拍向渚的肩膀，“粮仓有护好吗？”

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就算你人死光了还是得护粮，不然等死吧。

“粮仓完好无损，只是钥匙被人拿走了，还得换锁。”墨沉舟痞里痞气地道：“那门上的洞就是那娘们踹的。”

长官打量了墨沉舟一眼，察觉她受伤了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此地不宜久留了，先让人运粮吧，军医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