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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四章 负五层的三杯酒(重制版)
最后更新: 2025年11月29日 下午3:45    总字数: 2664

信号枪沉得像块烙铁。

林靖南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指节发白,却迟迟不扣。

邓璇靠在舱壁,双手插兜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在欣赏一场迟到的烟花。

“给你十秒。”

“十。”

门外爆炸声一记比一记近,游艇剧烈颠簸,桌上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毯上。

“九。”

靖南的呼吸在黑暗里变成白雾。

“八。”

他突然把枪口转向邓璇。

邓璇笑意更深,连眉毛都没抬。

“七。”

靖南又把枪口转向舱门,金属门被外面的冲击波震得嗡嗡震颤。

“六。”

他最后把枪口对准天花板,食指扣下。

砰!

红色的信号弹冲破舱顶,在雨幕里炸开一朵血红的伞。

整艘游艇瞬间熄火,彻底安静。

只有雨声砸在甲板,像千万颗钉子。

邓璇轻轻鼓掌。

“好选法。既没同归于尽,也没束手就擒。”

他俯身捡起那把匕首,刀尖在靖南喉结前停了一厘米。

“可惜,信号弹只有一发。现在,你是我的了。”

舱门被猛地踹开。

老鬼冲进来,左臂被子弹擦出一条血口,雨衣滴着水。

“宗教警察登船了,最多两分钟到这一层。”

邓璇把匕首抛给老鬼,语气轻快得像在吩咐晚餐。

“带他走水下通道。”

老鬼接住匕首,单手拽住靖南后领,像拎一只湿猫。

“走!”

靖南踉跄两步,回头看见邓璇已经坐到长桌主位,从容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1996年的麦卡伦,倒了一杯。

“替我告诉那个人,”

邓璇举杯,对着舱门外的火光轻轻一敬,

“今晚的月亮,归我了。

老鬼拖着他冲进旁边的储物间,拉开地板活板,下面是一条狭窄的金属竖井,直通船底。

海水已经灌到膝盖,冰冷刺骨。

“深呼吸。”

老鬼把一块潜水口嚼塞进他嘴里,自己也咬上另一块,推他下去。

靖南坠入黑暗,海水瞬间吞过头顶,耳朵被压得嗡鸣。

他胡乱蹬腿,却被老鬼死死扣住手腕,拖向船底一扇圆形闸门。

闸门后是一条黑色潜水管道,像巨兽的食道。

老鬼打开战术手电,光柱里浮着碎木和血丝。

管道尽头是一间圆形气闸舱。

两人浮出水面,老鬼一把扯掉他的口嚼,声音在金属舱壁里回荡:

“欢迎来到‘水下九号’。”

舱顶灯光亮起,冷白,刺得人睁不开眼。

靖南咳得几乎吐出来,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住

舱室正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似的金属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三十出头,极短发,穿白色研究服,双手被塑胶束带反绑在椅背,嘴被胶布封死。

她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靖南的喉咙像被钳子夹住。

那张脸他见过无数次,在父亲的病房外,在吉隆坡的咖啡馆,在三年前那场几乎毁掉他一切的爆炸案的卷宗照片里。

诺阿兹瓦蒂。

圣盟党最年轻的中央委员,宗教警察特别行动处处长,

也是三年前亲手把他按在手术台上、在他胸口留下那道疤的人。

老鬼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刀尖挑起她下巴,逼她抬头。

“林公子,还记得她吗?”

靖南的疤瞬间烧得像要裂开。

‘还剩……多少次……’

那声音在耳边尖叫,几乎撕裂鼓膜。

诺阿兹瓦蒂的目光穿过他,像看一只困兽,嘴角被胶布封着,却硬是扯出一个笑。

老鬼撕掉胶布。

她第一句话不是求饶,而是用带着柔佛口音的华语,轻声说:

“林靖南,你来得太晚了。”

“你父亲的遗嘱,我已经签过字了。”

她顿了顿,舌尖舔过嘴角被胶布磨破的血痕。

“从现在起,你名下所有离岸账户,都归圣盟党清算办公室。”

“包括你自己。”

靖南的指节咔啦作响。

老鬼把匕首递到他手里,刀柄朝他。

“邓璇的声音不知从哪只喇叭里传出来,带着笑:

“孩子,我说过要给你第三条路。”

“现在,路在这里。”

“杀了她,你林家还能留半条命。”

“不杀,她会把你和你妹妹、你父亲、你所有你认识的人,一次性送进新开的宗教法庭。”

“给你三十秒。”

海水从舱顶裂缝滴落,砸在金属地面,叮、叮、叮。

靖南握住刀,刀锋在冷光下泛着蓝。

诺阿兹瓦蒂看着他,瞳孔黑得像两口深井。

“动手啊,”她轻声说,“三年前你没杀成我,这次总该学会了吧?”

靖南的疤烧得他眼前发黑。

他想起三年前那间地下室,想起她拿手术刀划开他胸口时说的那句话:

“别怕,只是取一颗子弹,顺便留个纪念。”

他手腕一抖,刀尖划过她喉咙,

却只割断了她一缕头发。

老鬼叹了口气,像是早料到这个结果。

靖南把刀反握,刀背重重砸在诺阿兹瓦蒂后颈。

她闷哼一声,昏过去。

靖南抬头,声音嘶哑:

“我不杀她。”

“我要她活着,带我去见圣盟党真正的头。”

老鬼挑眉,第一次露出近乎欣赏的表情。

“有意思。”

他按下墙上一个红色按钮,气闸舱另一侧的门滑开,露出更深的黑暗。

“那就走吧。不过得快,他们已经炸开船底了。”

靖南弯腰,把诺阿兹瓦蒂扛上肩,她比想象中轻,像一袋骨头。

老鬼在前面带路,手电光柱扫过管道壁,

靖南这才看见,金属壁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小字:

“欢迎来到柔佛水下特区,

人口:0

货币:子弹

法律:刀口朝外者生。”

管道尽头是一台小型潜航器,像一颗黑色的子弹。

老鬼拉开舱盖,把诺阿兹瓦蒂扔进去,自己最后一个钻进驾驶位。

舱门合拢,海水灌入,潜航器猛地一沉。

透过舷窗,靖南看见邓璇那艘游艇在头顶炸成一团橘红火球,碎片像烟花沉入海底。

爆炸的冲击波把潜航器掀得翻滚,仪表盘疯狂报警。

老鬼单手稳住操纵杆,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刀疤在红光里扭曲:

“坐稳了,林公子。”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连邓璇都没资格进。”

潜航器扎进更深的黑暗。

仪表盘上深度计疯狂跳动:

50米……80米……120米……

直到海底一片漆黑,连鱼都没有。

突然,前方出现一圈幽绿的光,像深海巨兽的眼睛。

光圈中央,一座巨大的黑色金属建筑静静悬浮在海床上,

没有窗户,没有国旗,只在最顶端亮着一盏孤零零的绿灯。

和海上那盏一模一样。

老鬼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

“到了。”

“柔佛真正的底牌,

‘零号灯塔’。”

潜航器对接,气闸门打开。

靖南扛着昏迷的诺阿兹瓦蒂踏进去,脚下是冰冷的钢板。

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一条笔直的走廊。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

门上没有锁,只钉着一行字:

“入此门者,放弃一切名字。”

门缓缓自己打开。

黑暗里,有人在等他。

那人背对灯光,声音却像从水底升起,带着久违的、熟悉到骨髓的沙哑:

“靖南,你终于回来了。”

靖南的疤在那一刻烧到了顶点,几乎要撕裂胸腔。

因为那声音属于一个本该在ICU、随时可能被拔管的人,

他的父亲,林继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