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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猜不透的老者
最后更新: 2025年9月4日 上午1:01    总字数: 4236

楚天元的手轻轻落在楚璃歌发间,指尖穿过她柔软的青丝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顿了顿。这个动作陌生又熟悉,彷彿隔了千山万水终于寻回的本能。

“ 谢谢你。”他声音里含着前所未有的温软,唇角扬起的弧度自然而真切——这是自获得前世记忆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楚璃歌仰起脸,眸中的水光还未褪尽,却已然漾开惊喜的涟漪:”兄长能这样笑,真好。”她悄悄用袖角拭过眼角,声音里带着雀跃的轻颤,“还有什麽想问璃儿的吗?”

月光漫过相视而笑的两人,将影子融成温柔的轮廓。

楚府门前。

“我...我警告你,等等进门...千...千千...千万不要...不要把我...我喜欢你...那些事情给说出去...不然璃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饶了你!“楚璃歌突然开口说道,虽说语气略带威胁,但是头却是早已经羞得抬不起来了,而那通红的耳尖更是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红润。

话音未落,她突然触电般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方才的羞怯全化作了惊惶:“不对!你还没交代——”急得连尾音都变了调,“到底是怎麽知道...知道那些...”

楚天元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故意拖长了声调:“知道什麽?”

“你!”楚璃歌气得跺脚,连发簪都跟着乱颤,“木头!呆子!故意装傻!”

看见可爱的妹妹都快被气哭了,但楚天元偏偏在这种事情上又显得很矫情,根本不好意思讲出来,于是乎本来想好的答案最终到嘴边又变成了:“猜的猜的,进去吧,再不进去饭菜都要凉了… ”

“饭菜怎麽可能凉了!爷爷平常这个点才开始备菜——不对,这个不是重点——怎麽可能是靠猜的!说——是谁告的密,我去宰了他!”

看着妹妹那恶狠狠的目光,还有那撸起袖子随时要干架的形势,楚天元心中只感觉既无奈又可笑:

“我这个妹妹,还真是…充满活力啊。 ”

不过他刚才有一句话倒是对的,自己的妹妹喜欢他这件事,他确实就是靠猜的。

因为这一切,他也是偶然间注意到的。

楚璃歌这小姑娘知晓他们并非血亲关係这件事已经不是最近的事了,大概几年前就知道了,不过也正因这样,小姑娘的行为举止从很早开始就奇怪了起来,所以这让当时还没有前世记忆的楚天元就已经开始察觉到妹妹对他的感情越发异常了起来。

只是那时候的他,为了四仁堂的入学试,埋头苦读,根本无暇理会这些,甚至因为怯懦的性子,还有坚守那些所谓的道德底线,因此根本没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可在如今拥有两世阅历的楚天元看来,这没什麽好忌讳的,顶多就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罢了,于是在简单回想起与楚璃歌的各种相处点滴后,他几乎就是一眼就可以确认,楚璃歌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更准确来说,那就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

更别说他那神奇妹妹所做的一系列迷惑行为,什麽肢体接触要求抱抱都算小的了,甚至有一段时期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熘进来自己的寝室,专门把自己吵醒然后挑逗一番。

所以,其实小姑娘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明显得很,只是她自己不自知罢了,要不然就连一直贵为“木头”的自己,在以往也不会发现异样。

楚家在南平州也算是颇有势力的大家族,扎根已有百年历史,因此府邸佔地广大,而其中三座气派的大宅院更是如同擎柱般盘踞在东南疆域。然而,楚天元爷爷这一支虽也顶着楚姓,却终究是旁系偏支,只能住在最外侧的小偏院里,跟那三座大宅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而平日进出府邸,正门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从来与他们无关,楚天元和他妹妹始终也只能走西侧那扇不起眼的偏门。那门窄得很,连马车都进不得,每逢雨日,簷下总会漏些雨水,在青砖地上湮出深色的痕。

不过楚家人也没对他们冷眼相待,百般刁难,顶多也就是和他们没什麽交流,以至于他们一家子三人对于其他院子的楚家人也虽然没什麽感情,但也不至于去厌恶他们。

不生事,不对付,不理睬——或许就是楚家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楚府虽大,却终究讲究个尊卑嫡庶。楚天元的祖父年事已高,在官场上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闲职,加之独子与儿媳早逝,这一支便愈发显得人丁寥落,因此就算楚府中人从来都不会说什麽,但来自其他家族的冷眼嘲讽也绝不会少,更别说楚天元自己还是个连养父都没有的养子,在公开场合受到的欺辱、白眼,更不会少。

若说修仙就是以实力为尊,那麽世俗权贵最看重的还是血统、身份和地位。

或许正是这般冷暖尝尽,才让少年眼底早早便下定决心要做些什麽,于是乎便寒窗苦读誓要考入四仁堂,不仅是为自己和妹妹,更是要挣一份能让祖父挺直腰板的底气——让那些曾经轻蔑的目光,终有一日都要仰视而来。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前世的记忆已经让他脚下的道路,变得不同,什麽身份,什麽底气,那些终归是些虚妄的东西,对于楚天元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只有两件事:

守护至亲,寻回记忆。

“天元,璃儿,回来了就快坐下吧,今天祖父啊换了一口新锅,不知道煮出来的东西有没有变味…你们凑合着吃,如果实在不行,明天开始改用旧锅好了。” 

楚天元一踏进院,就听到一声年迈的声音从灶房中传来,他定睛一看,那是位耄耋老人,纵使白发苍苍,可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慈爱的笑容。

那正是楚天元的养祖父——楚冲之。

“祖父~” 楚璃歌像只翩跹的蝶儿般扑进老人怀里,嗓音里浸着蜜糖似的娇憨。楚冲之被这声呼唤熨帖得眉梢都舒展开来,枯瘦的手掌轻抚孙女的发顶,眼尾皱纹里盛满慈爱。

“ 你呀…” 老人故意板起脸,指尖虚点着她鼻尖,“全家就数你这隻小馋猫最贪嘴。若是祖父哪天抡不动勺了,看谁还给你做一桌子的饭菜。”

少女顺势晃着祖父的衣袖,缎面布料子在她指间揉出细碎声响:“不是还有兄长嘛!”她扭头朝楚天元眨眨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以后就让他掌勺——谁叫他经常欺负璃儿!”

“行了我的小馋猫,别闹了,帮祖父收拾一下桌面吧。”楚冲之微笑道。

“好嘞!”楚璃歌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在饭菜面前,像是根本忘了今天发生的种种。

倒是一旁的楚天元早就悄无声息的来到楚冲之旁边,主动帮忙盛饭了起来。

“天元啊…” 楚冲之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慈祥老人,但嗅觉倒是灵敏得很,早就察觉到今天的楚天元有些异常,“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对祖父说?”

“祖父果然敏锐得很,要不是当年那些小人一起勾结陷害你,现在祖父怕不是——”

“——我想退学。”楚天元装作一副失落的模样,虽说楚璃歌的话语的确有所帮助,但这不代表楚天元能完全蜕变回从前那般模样,所以若要跟除楚璃歌外的亲人沟通,且不被他们有所怀疑,顺着以前自己的行为逻辑去进行模彷,是最好的方法。

世俗之人,虽然不过问天上修仙界的事迹,但关于夺舍一事,还是略有所闻,毕竟夺舍是有伤天理的事情,数百年前又有很多魔头利用仙俗互不干涉这个原则,在世俗透过夺舍凡人,打算由此逃过正道追捕,在凡间养精蓄锐,东山再起,然后悄咪咪地重回修仙界。

因此,由于被夺舍之人开始变多了,整个世俗界开始大乱,虽然大多魔头最终还是被修仙者给处理掉了,不过凡间也早已乱成一团,所以为了不重蹈复辙,世俗内的各方势力也早已经立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遇夺舍者或是被夺舍之人,不管什麽原因,一律处斩。

可以说,夺舍者已经沦落为凡界的过街老鼠了。

不过嘛,楚天元若依靠前世那些通天的隐匿之术,就算被误会是夺舍者也能轻松逃过一劫,他做这些,也不过是想少一些麻烦罢了。

“天元,你是不是在学堂遇到什麽麻烦了,若你还想在学堂学习的话,祖父早年间在西棠州任官时倒是结交了一些学堂教席,虽然不知他们还愿不愿意理会我这个老头子,不过祖父倒是可以写信去看看,兴许能帮你转去那里学习——”

“还是…你有其他的想法?” 楚冲之询问道。

楚天元还是太小看他这个祖父了,无奈祖父早年任的是判官,阅人无数,导致这敏锐程度简直非他人能比,所以看样子应该早就看出自己那失落的表情是伪装出来了,这才话锋一转,询问自己是否有别的想法。

“我已经有想法了,我打算去叩问仙道。”大概率是知道自己瞒不过对方,于是楚天元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当地道出心中所想。

“…你若是已经做好了决定,有把握的话,那就去吧。” 楚冲之好像对此并不意外,而是平静地回答道。

但这下却轮到楚天元有些意外了,他们现在身处的这片大陆,名为沧天界,在楚天元这一世的记忆中,他清楚就算是在沧天界最为强大的国度,想要叩问仙道,拜入修仙宗门,那对于普通凡人而言也是难如登天的事,更别说他如今身处的卫国,地势贫瘠,仅仅有四大修仙宗门坐镇,能拜入的弟子,不是修仙世家,就是皇亲国戚。

可眼下的楚冲之也不反对,也不劝劝,甚至连最基本的惊讶都没有。

难道他知道是很会察言观色,看出了我有十足的把握?——这是楚天元第一时间的反应。

虽然怎麽说都好像不太合理,但楚天元也只能这麽想去合理化方才楚冲之的反应,他虽然隐隐联想到了什麽,但一回想起楚璃歌对自己的那一番苦口婆心,还是决定不多想了。

晚膳过后,楚天元回到了自己的寝室,烛火在青瓷灯盏中轻轻跃动,将他沉思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粉牆上。

楚天元正在思索着,儘管好像好多事情都出乎了自己的预期,但好在最终他还是从楚璃歌那里问来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

这个沧天界的世界观,虽然大致是一样的,但在底层逻辑上却有所异同。

虽说按照楚璃歌的说法,如今这个世界分为下界和上界,其中下界又包含了世俗国度和修仙界,和他一贯熟知的没什麽区别。

就连卫国的四大宗门,和前世相比也是相差无几,几乎就是没变过。

不过有趣的是,不同前世上界和下界互不联通,需要通过修炼飞升才可以到达,这一世的两界虽然彼此甚少来往,却是实实在在地相连在一起的。

而这,恰好印证了楚天元的想法。

早先以神识探查时,他便注意到璃歌发间那支簪子的异常。除了若隐若现的剧毒气息,那还是个令他十分熟悉的宗门信物。

他注意到,那发簪通体流转着幽玄的寒光,冰裂状的纹路在簪身蜿蜒盘踞,宛若被永恆封冻的霜痕。而其造型更是恰似玄鸟振翅欲飞之态,每一根翎羽都凋琢得纤毫毕现,在阳光的映照下竟隐隐透出凌虚而立的姿态——如此别緻又独特的簪子,分明就是上界北玄门独有的宗门信物"玄羽令"。

更恰巧的是,偏偏整个沧天界,就北玄门一宗盛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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