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手区水流声没断过,林怀瑾按照步骤,从指甲开始一路刷到上臂,动作细致。
等下的手术由他和江随言担任助手,主刀的贺誉主任还没来,不大的空间内一时半会儿,也就只有他和江随言二人。
“我没想干什么呀,”林怀瑾笑笑,垂着眸不敢看向旁边,“就叙叙旧而已嘛,你干什么这么敏感?”
“你最好是,”江随言冷道,“我没兴趣和你叙旧,你有时间和人打听我,还不如去关心你的父亲。”
“......什么意思?”林怀瑾心下一惊,有些耳鸣,没想到江随言会知道他私下打听过他,他做这些事时有注意隐蔽,既没询问太多也不敢太频密,没成想还是传到江随言耳边。
到底眼多口杂。
“你回国后,”江随言问,“有找过你的父亲吗?”
父亲。
江随言居然会提及他的爸爸。
林怀瑾不知道江随言为什么会突然提及不相干的人,转头盯着江随言的脸,试探道:“你见过...他?”
江随言从一旁的小台车拿起毛巾,开始擦手,背对林怀瑾:“见过。”
什么时候?在哪里?说了什么?
没想到江随言竟然见过自己的爸爸,林怀瑾心跳跳动剧烈,额上出了点汗,不知道江随言这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爸爸...爸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欺骗过江随言!那他们见到会说起这事吗?爸爸有说他们当时是移民吗?
江随言会知道真相吗?
林怀瑾多年没与爸爸联系,此时惊疑不定地瞪视江随言的背影片刻,强压下心悸,含糊回答:“哦这还真意外,我们都挺忙的,没太多时间联系......你们在哪里见到的?”
江随言双臂刚浸泡过酒精,正举着等自然风干,听见林怀瑾的话,他转过身来,神色平淡地与林怀瑾对视:“他没和你提过?”
这话实在诡异,却让林怀瑾提起来的心放下一半,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没有,你们聊了什么?”
江随言大概是想起这事后随口一提,没有追问他什么,简短回答他:“寒暄而已。”
心完全落下,虽然对于江随言会和人寒暄这事儿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
江随言骨子里是位极其尊重长辈的人,就连爸爸那样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人,以前的几次见面,江随言对他也是极为礼貌周全的。
高高扬起的剑就这么落下,除了卷起尘土,一滴血都没溅出。
林怀瑾实打实地松了口气,听见江随言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的手碰到洗手台了。”
……
fuck。
手术结束后,林怀瑾换个衣服的功夫,江随言就不见了。
寻思现在饭点,江随言大概是去了食堂吃饭,哪知他打完饭全场溜了几圈,仍没见到江随言的身影。
是出去吃了?
林怀瑾未免懊恼,可他没有江随言现在的联系方式,只得作罢。
吃着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给李耀发了消息询问。
李耀这时间大概还没醒,迟迟等不来回复,林怀瑾放下手机。
等到午休时间将近结束,李耀的回复姗姗来迟:“?你不知道?江家好几年没给江哥办过生日宴了。”
林怀瑾确实不知道,他赶忙打字问:“为什么?”
李耀:“这事有两个版本,一是江哥学业、啊呸,工作忙,没时间办,二是江家和他关系有问题,江家内部排挤他。”
林怀瑾叹气:“国内医生真不容易啊,现在居然连生日宴都没时间办了。”
“啥玩意儿?”李耀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语气郁闷,“你觉得是第一个?为啥?咱们圈里都觉得是后者呢。”
李耀这句话放在他还没回国前,林怀瑾大概会偏向江家内部问题,但如今他已在光明第一医院工作1个多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什么叫“工作忙到连睡觉都得争分夺秒”。
真是不把医生当人看啊,他以前在A国工作时病人来前要预约,有充足时间和病人沟通,工作内容严格分明,行政文书用不着医生操心,可以专注在临床上。
谁知到了这,病人根本看不完,沟通时间也就那么点,慢了超了都得被护士催促,还得自己写病程记录,有时还得跑腿去催化验结果!
最重要的是,4天里就得轮一个值班,一天不能睡觉!
这么累了工资还这么点!难怪国内医生不多!畜牲都没这么累呢!
林怀瑾怨气比鬼重,感到无比心酸,随后内心对李耀这些圈里的纨绔子弟生出巨大鄙夷:“这不明摆着吗?江家就那几个人,他们内部能有什么问题?”
江家子嗣凋零,全家族的人加起来一只手都算得过来,而到江随言这一代,也就剩他和他姐姐江随心。
江随心大江随言十岁,早就在江氏集团坐稳第一继承人的位置,江随言也早在高中毕业时选择学医,放弃家族事业,怎么想他都不可能会威胁到江随心的地位,圈内怎么这么多傻逼,连这都想不明白!
李耀语音回复:“这话说的,我们圈里内部一般不就那几个问题......主要江家是在7年前那件事后就没给江哥办生日宴了,大家难免往那方面猜啊。”
林怀瑾皱眉:“7年前什么事?”
李耀没回复,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林怀瑾才刚接起,就能听见他那边略带诧异的大嗓门:“我懒得发消息了,还是打电话方便——这事儿你不知道?当时闹得可大了!新闻播了好几天呢!”
“到底什么事啊?”林怀瑾追问一句,脑内疯狂搜索7年前有关于江家的事情。
印象全无。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李耀惊讶,“就当时江哥他姐的婚宴,结束回程的路上,江哥他父母和他姐姐姐夫出了车祸,挺严重的,差点被团灭!”
“什么!”林怀瑾吃惊,“那最后怎么样了!江随言呢?他人没事吧!”
“还好最后人都没事,就江哥姐夫比较惨,撞成植物人了,不过后面也没他消息了,可能死了吧,”李耀说到最后,压低声音,“江哥没事,他可太没事了,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江家能说话的全被一网打尽,就只剩他和久未出山不问世事的江老爷子,那段时间谣言四起,都说是江哥干的,为的就是将江家据为己有!”
“疯了吧!怎么可能!?”林怀瑾下意识道,“他不可能这么做!一定是有人害他!”
“哎这我就不清楚了,后来江哥确实接手管理了江氏集团,再之后就是江随心苏醒,从江哥手里拿回管理权,”李耀说,“然后铲除了公司内部的几位老股东,据说他们都是和江老爷子一起打拼的初代员工,被江随心全送进去吃牢饭了。”
“那这意思不就是说他们就是策划车祸的罪魁祸首吗?为什么圈里还传江随言和江家关系不好?”林怀瑾不解。
“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啊......”李耀叹气,装腔道,“你不了解的可多了,我这么和你说吧,江老爷子在24年前就全权放手给江总,自己归隐山林不知哪儿逍遥去了,当时江随心明显就是个独生女,就这么独了十七八年的,江家这时突然说他们还有个二儿子,还设宴把江哥带到人前,嚯,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江哥和江总夫妇长得也不太像,反而更像江老爷子......这里头不定有什么腌臜事儿呢,但江家位高权重,咱们也不好多说,自然是他们说啥是啥。”
话到这里,李耀语气意味深长,林怀瑾不接触圈内的这些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听懂李耀话中的意思,几乎不可置信。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林怀瑾警告李耀。
“是不是乱说还不定呢,这事儿一直也没个结论,”李耀说,“本来我也不信,但7年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要知道江随心送去吃牢饭的可全是和江老爷子一同打拼上来的兄弟,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是他们自己想做还是谁授意的没个准呢......外人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江老爷子可是更喜欢江哥的。”